作者介绍：
徐子良，1996年8月参加工作，2001年6月加入中国共产党。现任无锡高新区（新吴区）人民检察院党组成员、副检察长。
“当检察官，最高光的主战场在哪里？”
“出庭公诉席
“坐在公诉席上，除了自信满满，什么案件最有挑战性？”
“被告人不认罪的普通程序案件！”
“出庭指控不认罪案件，哪一个出庭环节最不易把握？”
“当然是讯问被告人环节！”
如果要问一名公诉人的出庭体会，我想很多人对以上几点都深有同感。回顾多年的公诉经历，尤其是在法庭之上、众目睽睽之下，如何能通过讯问被告人来揭露事实、指控犯罪，还真是让人感触良多。对于一些被告人认罪的案件，公诉人讯问还相对容易驾驭，一旦遇到被告人翻供，而且理由还五花八门，那可真是让我们公诉人手里捏把汗！
最近庭审中就碰到这样翻供情形，其间的讯问过程还挺值得回味。
这是一件普通的盗窃案件。公安机关移送起诉的事实表明，被告人廉某在2017年10月间，先后五次至某小区实施盗窃，共窃得电动车电瓶八组，价值共计2000余元。甫一接手案卷，我发现案件虽然简单，但却是个翻供案件。廉某对多笔犯罪事实部分承认，部分否认。提审时，廉某对其中三笔金额较大的盗窃事实矢口否认。如果他的辩解属实，该案将因犯罪数额达不到追诉标准而无法认定。
我不禁翻了翻被告人的履历，五张行政处罚决定书，两张强制隔离决定书，一张社区戒毒决定书，看来这家伙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“老江湖”。
兵来将挡，水来土掩。尽管有点小麻烦，但这种案件也算不上疑难复杂。梳理了他的历次供述，分析了翻供辩解理由，特别是审查了现场监控视频等客观性证据，我的内心确信廉某的盗窃犯罪事实清楚、证据确实充分，于是起诉！
正式开庭是按照普通程序进行。庭前我作了充分的准备，尤其是针对被告人矢口否认的三笔犯罪事实重点准备了讯问提纲。公诉讯问开始后，廉某支支吾吾，尽管不太情愿，但在我指出案发现场监控发现廉某汽车、头像时，他还是基本承认了盗窃事实。然而，廉某又提出新的辩解理由，狡辩说自己所偷的电瓶规格型号为6伏特，并非起诉书上指控的48伏特，盗窃物品价值没那么高，指控的犯罪数额有误。
当庭乍一听到廉某的新辩解，心里还一阵嘀咕，怎么又出幺蛾子！转念之间，我定了定神，来得正好！
“被告人，你所说的这些电瓶都是从这八辆电动车上窃得的？”
“是的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你偷的电瓶规格是6伏特？”
“我以前在修车厂干过的，知道一些电瓶的知识。”
“你确定盗窃的电瓶肯定是6伏特而不是48伏特？”
“肯定是6伏。因为是我亲眼看到的，而且后来电瓶也就卖了十几块钱。”听到我的提问，廉某当庭拍着胸脯表示，就差诅咒发誓了。于是我继续提问：
“之前，有无收到公安机关的鉴定意见通知书？
“收到了。”
“那你当时对估价鉴定意见上的电瓶规格、型号、价值为何没有提出异议？”
“我没有细看。”
待确认法庭将被告人的辩解记录在案后，我开始了第二轮的讯问。
“被告人，你知道6伏的电池有多大吗？6伏的电池能带动这样的电动车吗？”
“能！”廉某还在坚持。
“被告人，你知道6伏的电池主要作何用途？”
……
“被告人，公诉人刚才用手机在网上搜索了一下，单个6伏电池只能用于儿童玩具车的驱动，你怎么解释？”
廉某顿时慌乱起来，仿佛又想起什么：“我记错了，不是6伏，是36伏！”这时的旁听席已经有人轻声笑起来。不等我再次发问，被告人廉某神色已经十分尴尬了。随后的讯问，尽管他还是强调自己的犯罪数额没有起诉指控的那么多，但已经解释不出什么具体理由了，此后再没有翻出什么新花样，整个庭审顺利结束。
庭审中，面对被告人的翻供，公诉人的常规应对是宣读他以前的有罪供述，或是质问被告人的翻供理由。然而，实战中还是有很多应对之策，能取得更好的讯问效果。比如这起简单的盗窃案件，当面对被告人提出新辩解如何破解，自己总结了几点：
一是不仅关注被告人的翻供态度，而且重点关注辩解的细节特征；二是迅速掌握或补充必要的常识常理，包括一些法律之外的常识内容；三是沉心静气，将被告人不合理的辩解予以固定，并借其解释时进一步寻找出破绽之处；最后再用一招请君入瓮，当面予以驳斥拆穿。
